钟与看着苏妩背上挎着的包，掩饰了怕被拒绝的紧张，很自然地问：“我帮你拿包哦？”

一边伸出手去接。

苏妩忍不住感慨：“你怎么这么会呢。”

钟与不接话了，细微地抿了抿唇角，又兴致勃勃地问：“小苏老师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苏妩难得有聊天欲望，坦诚讲：“等会去做点公益。”

钟与抽出一张纸巾递给苏妩，方便她擦汗，一边问：“公益？”

苏妩随意擦了擦被太阳照得有些热烫泛红的脸蛋，她目光扫过钟与，想到什么主意，眼睛透出几分青春气息的鬼精，“是啊。小弟弟，我看你体格不错，你就帮我干点活吧。”

他们在马路的一侧走。

马路另一侧沉默地走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时不时有路人的目光被这样出众的样貌吸引了去。

他走得慢，双手插兜，漫不经心里又透出几分冷戾。

时不时盯着一个方向。

——

公益点是苏妩自己开的。

苏妩在教育超市买了十箱水，钟与帮忙搬到公益摊；又买了两箱面包，也放在公益摊。

钟与不知何时手里竟然多出一把太阳伞，想来应该也是在超市买的。

他给苏妩打伞。

苏妩稍微整理了铺位，然后说：“辛苦哦弟弟，一下子搬了这么多。”

钟与皱皱鼻子：“怎么开始喊我弟弟了？”

苏妩看着头顶的伞，心脏像是被捧在手心里反复揉搓一样：“希望有个你这样的弟弟啊。”

钟与笑着提议，“弟弟好奇怪，我家里已经有姐姐了，你要不喊我小与？”他说话时，眼神觑着苏妩，生怕漏掉她一点表情。

苏妩得了他帮助，毫不犹豫满足要求，“好啊。”

钟与感慨：“怎么想到要做这个公益？”

“众生皆苦。”

苏妩指了指街对面开着小电炉的送报邮政快递员：“你看，地表温度都四十度了，他还在送快递。”

她又指着不远处一个腼腆地在一家黄焖鸡米饭店铺外还犹豫徘徊好久的农民工，“你看，他饿了舍不得钱买饭；嘴巴都起了皮，都舍不得买一瓶水。”

“那万一有那种占便宜的人一下子拿走十瓶水呢？”

“那又如何？十瓶水里有一瓶是给了需要的人的，都算是帮助。”她顿了顿，说，“而且我选的这个地方刚好有路面监控。小孩儿，你心眼子还少呢。”

钟与并不太懂苏妩脸上那种悲悯的表情。

他只是觉得心里狠狠一荡。觉得小苏老师的神情好美。

“小苏老师，你好好。”

他听见自己说。

——

不远处的男人倚着墙，静静抽烟。

他一时想起昨天听见门外女人竭力隐忍的哭泣声，想起女人青涩的吊带长裙之下柔软的身段。

一时又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巧笑嫣然，站在一个学生模样的伞之下，说笑之间，活泼动人。

好像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又好像并不矛盾。

做老师倒是挺有样子。连这种公益摊位都装模作样，带着个看上去眼神就不干净的学生，好有一幅好好老师的样子。

这狗腿子的学生，眼睛里那柔情蜜意，一眨不眨盯着的样子真够碍眼。

倒是不知道原来这世道，搞个公益都能用来搞暧昧了。

李想之前谈的那前女友，不就是劈腿了体育生么。呵。苏妩这女人，眼睛倒是永远不好使。改日应该安排李想给苏妩眼睛会诊会诊。

他乱七八糟地想。

烟已经积了长长一截灰。

他明明少有除了工作以外想东想西的时候。

他难得有些躁。他不知道为什么，好似忘不掉她的眼神。

她指着那些快递员，又指着农民工的眼神。

眼神里的怜悯，动容，悲情，和深深的同情。

很漂亮。

明明温温婉婉的。就一普通女人而已。

一股子不知道从何而起的邪火，激得他空前的摧毁欲。

他从小一向克制，板正，清醒，规矩，清心寡欲。他一向清楚自己都要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好几次看见苏妩，却总是产生这种有些歇斯底里的摧毁欲。

电话响。

宋青山看了眼，是苏云起的电话。他眼下划过几丝寡薄的了然，按下接听键。

那头声音依旧油腻：“好女婿，最近有人在故意针对我，苏氏现在也快要破产，警察一直在调查我多年前一些非法经营的事情，咬着我不放，好女婿，你快想办法帮帮我，好不好啊？”

宋青山轻哼，眼睛却依旧看着苏妩，“岳父要不要先想想是得罪了什么人？”

苏云起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哪里知道会是谁。要说最近得罪的，可能就是苏妩了。但苏妩也这个能耐报复自己啊，而且苏妩是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的，毕竟还有她外婆在自己手里。

他心有不甘地继续哀求：“我要是能有办法，早就解决了。好女婿，你就帮帮我吧。省得我再去求苏妩，苏妩到时不也是求你么？”

“那就让苏妩来求。”

说着，他切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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