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生活好像被打开了二倍速。
一整天都在上课,晚自习写很多的作业。
每天都是睡眠不足的状态,但又奇迹般能坚持下来。
看着周测的成绩每周一点点的爬升,邬楠觉得一切值得。
每次打电话妈妈总会要先问问成绩的。然后再说要记得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初中刚凸显自己成绩很好的时候,邬楠还会想:妈妈究竟是在意成绩还是在意我?
然而现在的她已经不想了。
好像一瞬间明白了,或许世间根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又或许那种爱得是在特定的某个状态下才能触发。比如孩子生病,父母会盼望孩子健康就好,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又比如再严重点,一方生命垂危,所有的恩怨才会被抹去,只有重大的失去下才能看见最真挚纯粹的感情吗,不得而知。
但现在,作为一名健康的高中生,睡眠不足不算不健康,成绩就决定了父母的爱的跷跷板,成绩高些,父母的爱就重些。
邬楠的同桌是一个男生,叫陆行远,他也是前十名,他理科很好,英语不太好,总是会问邬楠一些题,英语课上,陆行远有时候会突然给自己两巴掌,动作快准狠,邬楠知道,那是他犯困了。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邬楠还想笑,哪有人会扇自己的啊?奇怪。
再一想,就不想笑了。
只不过也是一个勤奋的攀登者,在同行的山上又有什么好取笑别人的。
陆行远数学和物理都很好,每次晚自习做完作业,他们都会对个答案,基本上答案都是一样的。
现在邬楠已经不觉得自己的班是最差的了。且不说有陈霂伯那样的大佬,就是陆行远李欣然这些努力的同学,也足够让她佩服了,不管在哪,只要自强,心中就会有不息的火焰燃烧。
然而刚刚喜欢上这个班,就要分开了。
所有的老师最近都在说:要分文理科,会按照这次考试的成绩重新分班,这将是一次年级大分班,只有这次有机会考到好班,以后也会滚动,但只有足够优秀才能升到更好的班。
才十一月啊,叶子都没落完,怎么就要分科,不是都是高一下册分科吗?
邬楠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刚扫完又掉了一地的叶子,那么轻盈的一片片叶子,缓缓落在地上,可是它们的自由也受了风的限制,风来叶落,风来叶起。
据说接着一片叶子就可以许愿。
课间跑操的时候,队伍最后的同学都会趁等前面几个班跑的时候站到队伍外面接叶子,邬楠个子小就站在前几个,从来没好意思接过树叶。
这会儿她伸出手想接住一片朝她来的叶子,可是快到头顶时,叶子拐了个弯,飘向旁边,邬楠正欲追,只看见一只手接住那片叶子,然后说了声:“你也信这个啊?”
是肖洒的声音。
“没有,就无聊玩一下。”邬楠小声回道,还低下了头。
“给你,你的叶子。”
邬楠抬起头看着肖洒,少年的眼睛亮亮的,应该说整个人都是明亮的。邬楠突然觉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可能是一只手还拿着扫把的缘故吧。
赶紧扔了扫把。
两手稳稳地接住了树叶。
邬楠知道这不过是几秒的时间,却在自己的心里感觉放慢了百倍,一帧一帧都记得好清楚。
“我上课去了,你也别迟到了,这叶子扫不完的。”肖洒迈着他的大步子跨上台阶走了。
叶子可能真的能许愿?要不,他怎么就来了?
邬楠本来想问他文理分科的事的,所以想许愿见他。可是见是见了,但没有问。
他一定是学理的,还用想吗?那么爱数学的一个人,那么聪明的一个人。
只是,我该选什么呢?邬楠拿起扫把回班的路上也没想明白。
晚上,邬楠给妈妈打电话。
邬楠从来不给爸爸打电话,最多都是给妈妈打的时候问一句爸爸在不在,然后随便说句话就当打过了。
爸爸也没话跟他说啊,邬楠想这也不能怪她。
但是和妈妈就能说学校的菜没有你烧得好吃啊,这周放两天假啊,班主任很好会给我们讲她的家事来教会我们一些道理啊。
“妈妈,下周就要考试分文理科了,你觉得我选什么好?”
“这个我也不懂,但是听说理科机会多,你选理科吧。”
“爸爸怎么说?”
“你爸说他不管,你就学理吧。”
“那行,这周回来再商量吧。”
邬楠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目前为止,她理科的成绩比文科好一点,周测一周考文一周考理,总是理科排的高一点,虽然自己的化学和生物都不好,但是历史和地理也不好。文科里她就喜欢政治,所以只有政治很好。语数英三门她都还挺好。
要不就等下周考完试出成绩再看吧。
每天都在复习,这才学了不到两个月,就已经有很多要复习的东西了,而老师们是不会带你复习的,还是在上新课。只是会发一些学校出的卷子让自己做,到时候会发答案自己对,一些典型的题老师会在课堂上讲一下,剩下的就靠自己了。
邬楠能感觉到许多人都在拼命努力。自习室里,好多人学到两点被宿管阿姨催着回宿舍睡觉,还有人六点就起来学习。
邬楠知道尽管是他们班都如此,更不用说别的班。那些人像在低沉的嘶吼:我要去更高的地方。
这里的很多人都有些自命不凡的想法的。
邬楠早就没有了,邬楠来了这,只看见了自己的普通。
不过,再努力也就他们班的前二十个人吧。其他的人或许是隐藏的好,或许是真的安于现状。
邬楠知道徐可欣就是乐于现状的人之一。
军训时候三个人挽着胳膊摇着摇着慢慢悠悠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李欣然课间都要去问老师题,中午放学还舍不得走。
只有徐可欣既不问题,也不努力学习,她甚至还抄一些作业。
虽然她考得还不错。
邬楠看过徐可欣的语文答题卡,字写得非常好,作文分非常高。
而且她知道,在这个班的人,只有不到五个是中考成绩非常高的,其中就有陈霂伯和徐可欣,也包括邬楠,军训的时候班主任特意来问过一遍,还惊讶了一句说“我们班还真是卧虎藏龙”。
或许,曾经她也是佼佼者吧。
既然如此,现在就甘心卧着吗?
李欣然说她要学文,她说她理科跟不上。徐可欣是一早就决定学文了。
邬楠跟着李欣然去了班主任办公室来问分科的事情。班主任对李欣然说你去学文挺好的,很适合。
“那我呢,老师,你觉得我适合学什么?”邬楠赶紧问。
“你嘛,你学理吧。”邬楠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在让自己学理,其实自己的心里有一丝丝想学文,那一丝丝一直在蔓延,虽然细微却足够深入。
“老师,为什么呢?”邬楠很喜欢她,所以居然也大着胆子问了出口。
“你理科还行,这次分班应该能进个重点班。”
“好的,谢谢老师。”
走出办公室的门口,邬楠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的感觉。
考试很快就来了,周一就考,考两天。周四就已经出了成绩,老师们说怕他们等的着急,加班加点就改出来了。
邬楠考得还行,班级第三。文科和理科相比的确是理科更好些。
那就选理吧。
反正地理和历史也不好。
出了分,出了排名,统计完分科,就是分班,周六下午就去往自己的班。
邬楠在12班。理科重点班之一。1班2班是最好的班,私下都叫尖子班,3,4,11-15班是重点班,分完科只有18个班,16-18是普通班,这次的普通班就很难有机会上去了。
文科有六个班,5-10都是文科班,5-8是重点班,而5.6班又是最好的文科班。
肖洒在6班。
肖洒居然学了文?
这是怎么回事?
邬楠看着分班榜百思不得其解,好想直接跑到他跟前问问。
可惜她不能。
再看看,陈霂伯在一班的名单里好像尤其显眼。李欣然去了文科重点班,没想到的是徐可欣也去了重点班还是同班。果然,就知道她还是很厉害的。
再看看,诶,陆行远还和邬楠一个班。
看来看去,邬楠的眼睛又回到六班。
居然有一个她们班的女生也考到了六班,就是这次的班级第二,柳睿。
真是厉害,军训的时候也在一个宿舍,她从来不说话,在一个班也没怎么交流过,不过厉害的人总是会在某一天昭示天下的,她一定一直在为此努力,邬楠心里只觉得佩服。
上课铃响起,邬楠回了20班,最后一节班会课。
班主任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
大部分女孩就已经绷不住了,都耸着肩膀趴在桌子上哭了,连男生也开始抹眼泪。
邬楠也哭得很凶,眼泪决堤,无声的哭泣在这个班的每一个角落弥漫着。
“不好意思,同学们,没控制好情绪,现在我来给你们上最后这节班会课。”
班主任姓古,瘦瘦高高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教的是语文,说话向来是轻声细语,却又不失威严。
刚开学军训的时候,举行仪式要搬桌子,叫几个男生过去,班主任说“以后咱们班需要做什么,别人说需要两个,咱们班的男生就站出去四个五个六个,能有几个就几个,除了身体不好的,能冲的都往前冲,听到了吗?做有担当的男人。女生也是,需要你们的时候就不能软弱,但不行的时候也不要逞强,体力的活儿就找男生去,知道了吗?”
然后说“现在,去四个男生搬桌子。”
话音未落,就已经有好多男生冲出去了,她点了跑最前面的四个说你们去吧。
其实,每当需要男生的时候,应该大部分的男生是愿意去的,只是都不好意思冲上去,邬楠以前在他们班叫男生都得直接安排好谁谁谁做什么才行,但没想到老师这样一说大家的积极性这么高。
“见到各科老师要问好,不要躲起来,咱们班的孩子干不出来那样的事儿对不对?花钱不要大手大脚,就算你家再有钱,吃那些零食对你身体也不好。”......说的都是身边的事,却都让人能听得进去,邬楠一想到这些,更想哭。
古老师带班是有一套的,是用自己的言传身教的。
她交代了一下待会分班以及安排了还留在本班的同学做值日,就安排下课了。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语,刚开头的眼泪已经诉说了一切,是啊,我们是最差的班,你是我们的班主任,我们荣辱与共,我们的心情同样。
很多女生走上前去抱了抱她,她说:“我还有会就先走了”。
邬楠没有上前,一双眼睛已经哭得通红,明明不想哭了,眼泪还是要流下来。
是舍不得什么呢?老师,朋友,同学,或许是那个不可复得的自己吧。
李欣然和徐可欣的班级就在楼下,只有邬楠最远,要去楼的另一面,理科班都在那一边。李欣然和徐可欣都来帮她拿书。
李欣然也有哭过的痕迹。
徐可欣没有,她还带着笑容。
“邬楠,别哭了,我们再见很容易的。”李欣然说。
“我知道,可是就是忍不住嘛。”
“有什么好哭的,还在一个学校,有什么大不了的。”徐可欣大大咧咧说着。
换教室的时候,没想到,遇见了肖洒。想见的人,总会在没有准备的时候遇见的吧。
先是李欣然看见了,喊了一声:“肖洒!”
肖洒正搬着东西往这边来,闻言回了声:“哎!”
邬楠这才抬起头看见了他,又把眼睛低下去。
“邬楠,我看着了你在12班,重点理科班呢,就知道你行。哎,李欣然,以后可就一起学文了啊。”
肖洒说完,李欣然打趣了几句:“你那么厉害,谁和你一起啊,别把我甩太远就好了。”
自始至终,邬楠都只是点点头,刚哭过的嗓子还有点紧,又或许是想问的问题有些没有立场,她想问:“你怎么学文了啊?”可是,该怎么问。
说了几句就各自走了。
一栋大楼,一文一理,分隔两边,他们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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