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他快闭上眼的那一刻，让她忘记他

不知道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多少天，沈宴噙着一抹邪意的笑，“该收网了。”

一通电话打来，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像是有急事。

时栀今天有些没由来的心慌，眼皮子直跳，她准备下楼在公园里散散步，清理清理思绪。

沈宴赶到林白的家里的时候，什么动静也没有，“人呢？”

林白摆了摆手，啐了一口，“我也不知道，你一过来动静就小了。那个简辰也真是卑鄙，带了一群人过来砸老子的门，吓死我了。”

沈宴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他要是真的只是为了恐吓林白又怎么会离开？眸光微闪，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就大踏步往外面走。

林白不知道他怎么了，追在他后面，“沈宴，怎么了？”

他没应该，胸腔里的心跳的剧烈，拨打了顶置的号码。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一阵阵的忙音让他心里发慌。

他再打了无数个，都是同样的结果。

他几乎没想，上了车便启动引擎，车窗外的景物飞驰，因为速度太快，几乎发出了“呼呼呼”的风声。

他眼眶发红，有些手足无措，“小花，千万不要有事。”

沈宴踉跄着跑上楼，可房间里一片安静，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他慌了神，一通电话响起。

是小花的。

他急忙摁了接听键，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小花，你在哪里？”

那边迟迟没应，忽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

“沈宴，好久不见。”

他的心脏被扼住，猛的骤停，眸底一片漆黑，犹如一只发狂的野兽。“简辰，你他妈要是敢动她，我让你生不如死。”

那边似乎并不恼，低笑了一声，“看来沈先生还没认清楚形势啊，你要知道，栀栀现在在我身边呢。我要是真的做什么，你觉得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沈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猩红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声音沙哑，像是老旧的风箱，“你要怎么样？”

“呵，我要怎么样，沈先生这话倒是问得好。我倒想问问沈先生，您的手段可真是高明啊。把一个空壳公司留给我，你说你什么意思？！”他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唔……”那边传来女孩的一阵低呼声。

沈宴的心脏犹如骤停一般，指节发白，“别动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别报警，阳泰工厂。”说完，那边便传来一阵忙音。

挂了电话，简辰现在就像是没有理智的野兽，失了心智一般，他含笑地坐在女孩旁边，附在女孩的耳边说，“栀栀，你要记住，伤害你不是我的本意，这是沈宴逼我的。”

时栀努力忍下心头的那抹恐惧，使劲儿挣扎了几番，却只是徒劳，她没好气地“唔”了几声。

男人一把扯下黏着她嘴上的黑色胶带，女孩闷的满脸通红，啐了一口，“呸，简辰，你也配？”

听着女孩的辱骂，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眼神却逐渐发狠。

“你知道吗？我得到宴时集团的那一刻，我以为我终于能把曾经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

“可是，这他妈只是沈宴使的一个诈，他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了，他妈的他还是把我蒙在鼓里，像看傻子一样欺辱我，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面，我他妈也是人，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起来，脸色惨白，犹如一棵枯槁的树木，透着青灰的死气。

时栀就知道，沈宴从来不是能被轻易算计的主，他有他自己的主意。她心中有些骇然，说不害怕是假。

毕竟现在什么都是未知，简辰跟沈宴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恩恩怨怨？！

现在的简辰早就没了平日里的温柔，他眼中的冷冽寒意，宛若刀锋般刺人，神情冷峻。

＊

沈宴挂了电话就没再多想，他得保持理智，他的姑娘现在很危险。

陈肆穿着黑色衬衫站在走廊边抽烟，沈宴几句话说清了缘由，陈肆死活要跟着他一块去。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车在马路上飞驰，几乎是以秒为单位的速度。工厂是一个废弃的水泥厂，在郊外，位置很偏，几乎没有人烟。

两人顾不得那么多，径直冲向工厂内。里面弥漫着一股子陈旧的灰尘味。

沈宴一眼就看见了二楼的小姑娘，她被黑色的眼罩遮住了眼，嘴上还缠着黑色的胶带。手脚被反绑在凳子上，勒出了红痕。

“小花，别怕，我来了。”他心疼地看着女孩。

时栀剧烈地挣扎了几番。

简辰坐在一旁，正对着二人低声笑，他低头看表，“不错，十分钟。”

“放了她，你要什么？”沈宴的声音没什么温度，但周遭发出死气沉沉的气场。

简辰像是没听到，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沈宴，我想，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且跟老爷子联系好了吧？”

沈宴没说话，默了默眸子，算是默认。

“那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想你会有兴趣的。”他那漆黑的眸底，有些深不可测的幽光闪烁。

沈宴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他的眸光一直定在女孩的身上，做着无声的口型。“别怕。”

简辰自顾自地说，“我的父亲，哦，不对，是我们的父亲简明林。他在结婚前便养了一个情妇，可他是商人，他知道以利益为重，便听从了家中的安排，娶了一个知书达理且有家族势力的人为妻。”

“老爷子虽然知道简明林在外面养了情妇，可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利益。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正牌妻子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天，她难产走了。情妇担心自己的孩子以后过得不好，便把正牌妻子的孩子送了出去，让谁也找不到。”

“后来，以老爷子只手遮天的能力，很快就发现了情妇做的事，从那以后，情妇便消失了。谁也不敢再提情妇的名字，可是那个孩子却怎么也找不到。老爷子便把情妇的孩子接了过来，日日打骂，折磨，将自己失去正牌孙子的罪过全都归功给了一个孩子。”

简辰的嘴角蔓延着一抹苦涩的笑，“沈宴，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就是那个情妇的孩子；而你，就是简家正牌的孙子。”

他的笑一下消失，突然变了脸色，神情冷峻的眼里透着绝望，“你知道我以前怎么过来的吗？！我做的那么那么好，可是老爷子连正眼都不肯瞧我一下，凭什么！凭什么我就活该被老爷子打，活该被他踩在脚下。我尽心尽力为简家的公司做了那么多，可他就连一点点实权都不肯等给我，我知道，他就是想全部留给你。”

老爷子的话犹如一根根刺儿扎进他的心里，在他的耳边徘徊——

——“你他妈就是个野种，都是因为你，我的宝贝孙子才会流落在外面，我的孙子过得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简家的一针一线你都拿不到，全部都是留给我孙子的。”

——“一个情妇生的孩子，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滚。”

……

他绝望的闭上了眸子，周身难以自控地颤栗，好像有无数的恶鬼一点一点啃食着他的心脏。

沈宴一点一点地攥紧了拳头，脸色苍白。

简辰突然睁开了眼，一把扯下时栀面上的黑色眼罩，“凭什么，凭什么你还能得到爱！”

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好像在给彼此勇气，那一瞬间，时栀突然觉得她不怕了，无非就是一个死，飞速跳动的心脏竟也奇迹般沉稳了下来。

“所以，你们知道吗？我步步为营，眼看着终于得到了宴时集团，终于有了跟老爷子对抗的筹码，终于能把你们都踩在脚下。可是呢？沈宴，这他妈只是你玩的一出计，我被骗得团团转。你们知道坚持了几十年的信念得到了却又轰然崩塌的感受吗？你他妈知道见过光亮又要重新待在黑暗里的感受吗？”

“你们都不知道！”

他哭的歇斯底里，声音都在颤抖。

他哭着哭着，突然又大笑，像个疯子一样。

简辰拿出手机的录音，摁了播放键。

里面是一个老者的声音，粗犷沙哑。

——“简辰，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在国内我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小动作了。你居然敢抢走沈宴的公司，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你自己长眼睛好好看看，你得到的那个公司有实权吗？”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你们爷孙俩还真是一副嘴脸啊，呵。”

“可惜啊，今天我就要让你亲眼看着，我要跟你最爱的人一起去死。”

时栀心里一惊，她绝望地闭上了眸子，眼泪从眼角滑落，双目猩红，朝着沈宴做无声的口型，“我爱你。”

可想象中的下坠感并没有袭来，被一股重力向旁边拉。

原来沈宴趁着简辰说话的空隙，让陈肆跟他周旋，自己早就从一旁的钢管爬了上来。

但情况危急，他这边拉了时栀，另一边就被简辰一把向下扯，他随着简辰往楼下坠落。

时栀绝望地看着沈宴向下坠落，他是笑着的。她看见了，他的口型，他说，“别哭。”

还有，“我爱你。”

最后是——

“忘了我。”

时栀的嘴被黑色胶带封住，手脚也被绑住，她只能绝望地发出呜咽声。她跪在地上，头发乱成一团，双目猩红，泪水在脸上肆意乱窜。

最后，万千的杂乱，化作几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一刻，世界安静了。

鲜血飞溅。

正如从前，她的母亲死亡那样。

陈肆急忙上来拉住她，为她解开胶带跟绳子。时栀脚一软，一下就倒在了地上，她歇斯底里地吼，“沈宴！”

她几乎是用连滚带爬的动作从楼上下来的，男人的嘴角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眸光温柔，脸上的血迹模糊，用笑容平和地将她包围。

陈肆在一旁等林白他们的救援。

时栀将他抱在怀里，眼底是一片破碎。她将脸上的泪擦干，努力扬起笑脸，正如初见那般明媚耀眼，“沈宴，你再坚持坚持，林白他们马上就到了。你别睡，你看看我，我是小花啊。”

沈宴呼吸微弱，沾满鲜血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小花，我的小花，以后……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我会……在另一个地方……一……一直爱着你。”

时栀痛苦地摇了摇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处滑落，“沈宴，我都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你别走，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

沈宴苦笑，眼睛已经快要闭上，声音虚弱得像是生病的猫儿，“可是……我怕是……没这个机会了，这……这个……时候我宁愿……宁愿你永远也……记不得我……”

“忘了我。”

……

话落，他抚在女孩脸上的手一垂，彻底地闭上了眼，毫无生气。

“沈宴！”时栀绝望地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沈宴！你醒醒，说好了要每年带我去看栀子花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不能……”

他闭上眼的那一刻，梦见了他们的相遇、相识、相知……

——“沈同学，交个朋友吧。”

——“沈宴，不如做我男朋友吧？”

——“沈宴，你可要记得本公主是不会住平民窟的。”

——“沈宴，以后你要记得每年带我去看花海哦。”

——“沈宴，我真的好爱你啊。”

……

她是他晦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仿佛所有的不幸运都只是为了遇见她。

【当我知道自己快死的那一刻，我其实什么都没想，就想着，你别哭，我心里疼，钻心的疼。——沈宴】

【其实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想让你忘记我啊，这样你的世界里没了我，也能快快乐乐地活着，就当我是个过客。——沈宴】

【我的世界里没了你，就是一片废墟，仅此而已。——时栀】

【我就该一辈子像只走狗一样活着嘛？我又有什么错？——简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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