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余下来的两天时光，白天风幽鸣就和赤玦、皛月腻在一起，一切饭食酒菜全由王宫中人配送，风幽鸣煞有介事的开始教二女文字典籍，但往往每提及一事就与当前时局相关联，虽这短短两日，三人之间倒是更加默契。晚上，风幽鸣就开始静气凝神，御气环游自身大小周天，一时竟感悟到了“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炼神还虚”的精妙，这期间“鹿大叔”还出来指点了一二，让风幽鸣觉得此次鸣鸦城之行纵使凶险，但必定是一场难得的历练。

到了约定之日，老国师、太傅与文武百官、侍卫随从簇拥着姬龘全都来到地宫入口，那姬龘这三天来更是斋戒沐浴，束发正冠，一身金黄、还特别把那盘古斧握于手中，发出阵阵黄色光芒，皛月身罩孔瑶衫，头嵌凤首环，全身火红，赤玦则一袭白衫，青鸾还是惯常的那一身青衣，而风幽鸣偏以黑袍罩身，大大的帽子把整个脑袋都包裹在其中，和几个人站在一起颇显另类。风幽鸣可没这么想，他把其余四人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番，不觉纳罕“怪了，水姬娘娘干嘛把孔瑶衫给皛月呢，她那么疼赤玦妹子，怎么没给赤玦弄套仙衣？”这个想法很快被他自己骂醒了“皛月也是自己的好妹子啊，怎么能这么想。嗯，干脆，啥时候我再给赤玦妹子弄一套好甲胄，至于青鸾妹子，自有那姬龘照顾，自己才不费那心思呢。

“哈哈哈，风先生，各位仙侠，这几日休息可好？”那灵魄真人坐在两名弟子抬着的软椅之上冲风幽鸣一拱手。

风幽鸣连忙还礼“托老国师的福，准备的不错，还望老国师大显神通，助我等寻到鸣鸦城的入口。”

“这个自然”老国师说完朝姬龘施礼“少国主，我等即将进入这地宫，老朽将与几位亲传弟子尽力开启通往鸣鸦城入口之路，直到少国主和诸位顺利归来。不过，在我作法期间，甚怕有人破坏打扰，虽然，少国主已调派近身之侍卫守住了地宫入口，但恐怕即使是我布于地宫之中的弟子也仍难抵挡神魔鬼怪，为此，这三天来，我请来了与我相交多年的几位世外高人，还专程派人前往姬水圣殿请水姬娘娘派来神灵相助，目下，他们已在地宫之内”那灵魄真人说完，突然长啸一声“各位神灵仙长，请现身一见”在场文武侍卫闻听顿觉双耳失聪，饶是风幽鸣也觉得胸口气血上涌。

听得长啸之声，那地宫之中几道白气升腾，几个形色各异之人在地宫之上显出身形，冲着诸人执拂尘稽首的稽首，微微作揖的作揖，还没看清面目转瞬间就已不见，赤玦倒是对其中一个看得真切，这不是我师傅姬水四部八曲中陆部之主荣蔓姐姐吗？

风幽鸣却在内心之中暗竖大指，不得不佩服起这灵魄真人来，这老国师果然是筹谋深远、心思缜密。目下看来，敌暗我明，且妖魔鬼怪环伺，无论多完备的保密措施都无济于事；而且即便是请来了诸多高手助阵、也难免有那宵小之辈，亡命之徒希图乘虚而入、浑水摸鱼。现如今，在众人入鸣鸦城之前直接让诸位仙长高人现身，既彰显了大家前往鸣鸦城的决心，也晓谕那些不良居心之辈，有诸多高手在此，不要以身涉险，自取灭亡。

众人在灵魄真人的引领之下鱼贯而入，这地宫之中蜿蜒曲折、上下贯通，自地面而下不止百米，但却灯火通明、防卫森严、聚会、议事、吃穿用度之地等等一应俱全，无论在构造上、功能上都比七狄的地穴强了太多。可是皛月、赤玦二人已无心思去关注这些，就连风幽鸣也只是顺带着打量了一下各种进出口的防卫。毕竟这些对大家而言，已不再是关注的焦点。

大家东拐西绕，又是猫腰，又是蹲行，甚至有的地方须四肢匍匐爬行，总算到了地宫的最底层。这地宫底层乍看起来无论结构、布局、摆设、并无任何特异之处，可细细看来，却乃是宗太极八卦之相。那两个抬着老国师的弟子抬着老国师占据了纯阳之位，另有三名弟子分别占据了坤、巽（xùn）、兑三个方位，只见老国师与三名弟子都口中念念有词，不一刻就见那纯阴之位渐渐有风旋起，这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刮着刮着，那风就开始由向上变成了向地下钻去，纯阴之位的地面已经化成了一片漩涡之地，在场之人都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吸力。

姬龘看了看众人，口中道“诸位小心”然后率先跳进了漩涡之中，青鸾紧随其后飞身而入，风幽鸣正要随着跳下，却被狄皛月抢前一步拦住了他，口中轻语“我先来”就跳入了漩涡里，赤玦接着皛月也跳到了漩涡里，风幽鸣见大家都进入漩涡之中，也屏气凝神，飞身跃下。

一进入漩涡之内，那巨大的吸力就让风幽鸣感到难以控制，对于他这种物理白痴而言，可完全弄不明白什么重力加速度，什么v=gt、S=gt²/2，唯一记得的好像是说一个叫伽什么的大科学家在一个比什么的据说是个斜斜的塔上扔两个大铁球，验证一个叫重力加速度的玩意儿与物体重量无关，不过这个塔早就被毁的连块石头都不剩了，那些所谓的物理常识也和那塔一样一起烂在了他的脑子里、更别谈什么阻力、摩擦力了。至于和自己共赴鸣鸦城的诸位，想必压根就不会过脑子考虑自己为什么下降的这么快。

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是感到整个身体以极快的速度——似乎除了这个词以外，别的任何词在现在来描述目前的速度都显得苍白和没有意义——向下坠去，饶是风幽鸣已经练就了眼可夜视、耳可远听之能，也除了那旋风之外无可视看，更觉四肢白骇仿佛五马分尸一般的被四下撕扯，他只好运行周天、施御气成风之术，这才立住了阵脚、细细观察，终于发现这旋风虽强，但却始终是向着一个方向旋转，再看姬龘正呈头下脚上之势，似乎对这样的速度还不满意，竟如鱼得水冲在前面，青鸾已经双翅显露也游刃有余，皛月虽忽上忽下但很快也适应了漩涡的冲击。风幽鸣心刚刚下一稳，突然想到那赤玦可没有仙衣甲胄护身，忙心念一动，“蜱家兄弟，你们谁快去帮一下赤玦妹子！”

“少主，你现在也会御气行风，这种事还是您自己来吧！”

“就是，少主，我们怕吓到别人”

风幽鸣心说这几个祖宗，等回到幽云州，看我怎么治你们？”也没有时间计较，丹田中一运气，提起了御风之速度，来到了赤玦的身旁，用手轻轻一带，把赤玦搂到了怀中，口中轻道“妹子莫怕，我带着你。”

赤玦却轻轻一推他“风大哥，不必挂心妹妹，保护好自己为要”然后竟身形一转，急坠而下，恰如流星赶月、追风逐电。

风幽鸣不由一拍脑门，心生懊恼“自己真是一叶障目，光想着这丫头没有神衣助飞，可忘了人家是水姬娘娘的徒弟，这些日子虽没怎么看见大家展示本领，但仅看这丫头刚才显露这一招，恐怕现在在这五人之中，反是本事最大的了。

这些想法电光火石之间在风幽鸣头脑中闪过，就被这旋风带走了。

众人聚精会神，全力应付这旋风之力，极速的向下飞去。就在这只有旋风包围的通道之中坠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终于踏到了地面之上。

踏到地面之后，众人四下观瞧，不由有些失望，只见这里居然长不过30余丈，宽也就20丈有余，而且就在这并不算宽敞的空间里还散落着二三十个直径三尺左右的馒头状的石头，外形似鼓，表面上还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奇怪的线条。再看地面之上，三面是直通地宫的旋转的狂风，那狂风越向下越猛烈，似乎五穷无尽也无根无源，在那里呈螺旋形不停的飞舞。只有一面如同一个矮小的丘陵，最高处也不过一丈左右，还有一个小小的洞口，洞口两侧居然还刻着文字，只是风幽鸣完全不认识。姬龘飞身一跃，来到那洞口。一见那洞口两侧的文字不由笑道“居然是我幽云的古文字，还是副对联呢，看来与我幽云渊源不浅啊！”

“子龘哥哥，写的是什么啊?”青鸾似也不认识写的是什么，轻轻的问道。

“这上联是‘鸦鸣鹊噪，吉凶随人为，见怪不是怪；’下联是‘鹤唳风声，善恶由心说，怪从何处施。’在这洞口正中之处还有一个字，那是一个‘禁’字。”

“这是什么意思”皛月听得一头雾水。

“这是说……”

“龘哥哥，小心……”

一团火对着姬龘喷涌而来，姬龘手挥盘古斧阻挡，那火却如同长了眼睛一样，竟自己分成了五股，分别向在场的其他人喷溅而去，其中两股居然奔向了狄皛月。

众人各自对着奔向自己的那股火或迎击而上、或闪转腾挪，风幽鸣手中凝魂箫旋起一阵狂风，意图把那风吹走，赤玦连续向后翻转，青鸾干脆拍起翅膀向空中飞去。皛月则被两股火追得东飞西跳。

却听得在这方圆不过10里之地发出“砰、砰”的巨大声响。只见火光散去，姬龘傻傻的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好像都碎了；赤玦头上呈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环，脸却现出了初见时的漆黑。青鸾被火球逼到了旋风的边缘，那火球笼罩着青鸾，把青鸾吓得瑟瑟发抖。风幽鸣趴在地上，身上那件故弄玄虚增加神秘感的黑袍早已瞬间化为了灰烬，他感到在自己的后背都失去了感觉，好像已经被融化了一样。心中默语“我的天呀，感情这上古大神也不靠谱，女娲娘娘啊，您的青麟甲啊，居然没抗住这一团火，再看皛月，坐在地上，一手触地，一手握着九曜短匕，满脸惊慌。面前已经没了火焰，可在她旁边，小奇居然像定在那里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一个庞然大物举起的爪子，一动也不动，小奇何时现身，那庞然大物何时出现，众人居然都没有发现。

“小奇，小奇”狄皛边焦急的呼喊边握紧了九曜。

“噗”小奇居然吓的失禁了，但拉出来的却是一块炭火，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哈哈，哈哈哈”从庞然大物的背上传来了清脆的孩童般的笑声，让大家紧绷的神经更加紧张了。

“看来我的犼儿喜欢这个小毛头。”

“你、你是何人，你在哪里？”

姬龘强打精神站了起来，风幽鸣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还好，没有受伤，看来刚才只是炙烤之感，自己错怪了女娲娘娘了“娘娘，我罪该万死，不该怀疑娘娘您”。心中虽告着嘴，可他却并没有立刻爬起来，那边青鸾还在那一团火焰的控制之下，皛月、小奇好像也在那庞然大物和神秘人的掌控之中，此时贸然出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哼，你们不知死活，擅自闯进地府禁地，还敢问我是谁？”

姬龘顺着声音，终于发现在那庞然大物身上，有一个和它毛色完全一样的颜色但却全身

透明的小人儿稳稳的坐着，看起来只有一尺多高，可胡子却比身子长出好几倍。

“三寸小钉，竟敢口出狂言，不就仗着一只会吐火的怪兽吗，今天我们就偏要闯一闯你这什么狗屁禁地，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让你尝尝本国主的厉害。”

说着，姬龘飞身跃起，抡起大斧，朝那小人儿的头部砍去，风幽鸣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又向后爬了两步，一边关注着姬龘和那小人儿的战况，一边用瞄着那个喷火的怪兽。可那怪兽似乎一点也在乎眼前这个挥斧的少年，反而伸出了湿溻溻的舌头舔了舔呆呆的小奇，然后竟懒洋洋的趴了下来，打起了哈欠。

盘古斧夹着风兜头盖脸的劈了下来，却没了下文，只见那小人儿的胡子一卷把姬龘拦腰卷起，轻轻一甩就摔到了地上，姬龘变得和风幽鸣一样，来了一个五体投地，姬龘鼓起劲来试图爬起来，可连续努力了两次也没有把自己拱起来。

我当是什么有通天彻地本事的人物，居然是幽云地黄帝一族姬家的的后人，可是连我的犼儿的一口火都禁不住，就想跨过这人间和鸣鸦城的唯一通路。

“上仙，小女姬水圣殿狄赤玦”就见赤玦头上光环已经消失，缓缓了走向那小人儿，“我等受幽云少主所邀，前往鸣鸦城取药救父，不知上仙在此，多有得罪。”

“你是水姬的什么人啊？”那小人儿用透明的胡子碰了碰那怪兽，那怪兽一脸不耐烦的转过头，把那硕大的头颅贴到了赤玦的面前，赤玦故作镇静，也双眼直视这怪兽，这才见到此兽的头竟和赤玦身高仿佛。浑身赤色之毛，那毛虽看上去柔软却似乎散着热量，让人接近就有一种炙热之感，唯有那尾巴上除尾稍披有长毛其余地方居然光滑如烧红的赤柱，细看那怪兽虽头部长得如同狮子，但却鹿腿牛身，腹部上还长着两只外翻的怪角。最为奇特的就是那双眼睛每一个都有排球大小，并发出令人胆寒的光。

那怪兽双眼之中的寒光突然迸发，笼罩了赤玦的浑身，不一会那怪兽就懒懒的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赤玦了。

“呦，居然是水姬的宝贝徒儿，有趣、有趣。”

“上仙怎么知道的？”赤玦一见小人儿和怪兽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也放开了心性儿，和小人儿攀谈了起来。

风幽鸣见危机虽未解除，但毕竟有所缓和，干脆趴在那儿放眼观瞧，静待事情的发展，只是苦了姬龘、青鸾和皛月、小奇，特别是青鸾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瞪着眼瞅着那团火，不知如何是好；还有那小奇，被那一舔浑身都湿漉漉的，毛都打了绺。

“小丫头，有趣，有趣”那小人儿哈哈哈大笑起来“开天辟地以来，上古有四大凶兽亦有四大吉兽，这世人愚钝，往往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取代了吉兽。却不知这四大吉兽乃占水、火、风、雷之属。水者之主应龙也，火者之主燚（yì）犼（hǒu）也，风者之主风狸也，雷者之主倏忽也。”

姬龘的手终于可以勉强握住盘古斧了。可小人儿似乎对在场的几个小废物压根儿没放在心上“我这坐骑就是四大吉兽中的燚犼，燚犼作为上古吉兽有两大神识，其一就是的眼中所射出之煜光，可见万物善恶，若是恶徒，它就会口中喷出万灵古燚，就是仅次于四大混沌元灵中大日金焰的无上之火。你们知道四大混沌元灵吧？”小人儿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活物，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的说了起来“那四大混沌元灵可是天地未开之时就已经存在的上古无上神力，分别是至清之气所聚的至清天灭，至浊之气所聚的浊尘息壤；始祖之水所化的无穷蕴萌，还有那无极烈火凝成的大日金焰。那万灵古燚一旦喷出，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难逃生天，我家犼儿宅心仁厚，刚才只是用三昧真火小小惩戒了一下，你们就这么不中用……对了，不说这个了，小丫头，刚才它从头到尾看了你，说你是个心善的小丫头，对它的胃口，它喜欢你，它喜欢的我也喜欢。”那小人儿说话的声音洪亮无比，穿透了这里的每一处空气，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震耳发聩。

小人儿却不再理赤玦，反而对着那被火球笼罩着的青鸾开了腔“娃儿，你是旸谷的人吧，我的犼儿对旸谷的那位主神可是不感冒，说说吧。”

“小女子是耆山嬴青鸾。”

“耆山，没听过，不过姓嬴的，我倒知道一个，他叫嬴益。”

“啊，那是我羽族尚未入驻耆山的先祖羽神大人啊！”

小人儿用胡子点了点燚犼的头，是个不相干的小娃儿，快把火收回来吧，别把娃儿给吓坏了”那燚犼神兽懒懒的又打了个哈欠，那团火居然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皛月坐在地上已经从最开始的紧张、几近崩溃中缓解过来，但还是机警的观察着形势，看见赤玦没事人的站着那只叫燚犼的神兽前面，青鸾的危机似乎也解除了，又听到那神兽乃是吉兽，再看风幽鸣就在那儿趴着除了脑袋之外身体的其它地方一动都不动，那姬龘倒是始终不肯放弃的在那尝试站起来，心里琢磨着是不该轮到那小人儿问自己了。

可那小人儿似乎对青鸾的兴趣还没减少“原来是羽族后辈，那嬴益可好啊？”

“上仙，羽神他老人家早在万年之前就已经羽化入空灵之界。”

“哦，原来如此，嬴益还是个挺有趣的人啊。”

趴在那儿的风幽鸣却对那些刻画了许多线条的石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石鼓文？”这个词似乎有点熟，好像在古代也有这么一些石鼓，叫什么石刻之祖，据说是记载什么古代的王们打猎的。可这里这么多像石鼓的玩意儿到底上面写的什么呢？

风幽鸣扭头看了看还在那儿苦撑着往起爬的姬龘，心说兄弟你倒是看一看周遭形势再做打算啊，这生在帝王家的主儿怎么还这么一根筋呢？

那边皛月看了看小奇，小奇看了看皛月，四目相对，没有了火焰、兽头威逼的一人一兽，一个火烧火燎，一个湿湿漉漉，皛月不由得笑出了声，小奇只能用呜咽代替无奈。

笑声有效的吸引了小人儿的注意力，那小人儿的胡子贴在燚犼的身上，整个人则到了皛月和小奇的面前“这脖颈上的一圈五彩炫羽真是有趣，你该不是霓衣的后人吧？咦，按照那个娃娃儿的说法，霓衣该不是也羽化了吧？”